samizda

247对世界愤怒,但没有深入自我的能力,在网上见到沙织,一见倾心,甘愿成为她的思想奴隶,来为自己愤怒提供理论支持。沙织怀才不遇,但没有接受自我的能力,在书上见到尼采,一见倾心,甘愿成为抄书人,来为自己无人问津、不被文坛承认提供理论支持。

这是当时两人之间最基础的关系,两人的共性是都不认识自己,都要从外部寻找拐杖。247找了沙织,沙织找了尼采,但她熬不住尼采的严峻(这拐杖经常抽她),和她的心最贴近的还是德勒兹,因为德勒兹缓解了艺术的苦役,因为德勒兹也有他的拐杖:无政府主义。这个词没头没脑地突然出现在《差异与重复》里,非常奇怪。他想革命。

不认识自己但又有一些个性的人,一般会发展成这种无政府主义者(我也曾试图做过,但未克服最后一道心理障碍)。他们有面对社会的勇气,但没有面对自己的勇气,所以坚持说是社会和外界出问题了。无政府主义者自认是天然无辜的,他们的任务就是精彩地活着,尽量地表现、扩展自己。并且管这个叫创造。但创造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创造是要不断推翻自己的。从字句上来看,沙织的确说过一些“我从死里逃生”之类的话,但她逃的死是社会——只是社会、众人而已!她的自我没有濒死过,不然她不会不理解卡夫卡。她对卡夫卡的理解是非常肤浅的,还停留在城堡=权力的层面上。任何一个有点文学天分的人都能看出卡夫卡谈的是灵魂危机,是人如何从自己手下逃生。

这个对城堡的错误理解,就让我们看到沙织可能根本不是先懂了尼采,而是全心地认同德勒兹,只是德勒兹认为尼采好,她才看重,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分裂的解读。她关注卡夫卡,也因为德勒兹说他好。而德勒兹能让她认同,就因为德勒兹构筑了一个适合这种无政府主义者居住的理念世界:他们不仅和全世界斗争,而且可以根本上摆脱那个不想面对的自我——因为对他来说自我是构造出来的,需要解散和逃逸的。主体则“过时”了。

前面也说到,无政府主义者的最基本姿态,是为了不和自己斗而斗一切。毛说,与天地人斗其乐无穷。他也绝不提与己斗。这种忌惮,在无政府主义者那里,就体现在他们谈“创造”时一般持两种观点:1. 创造是无中生有 2. 创造是通灵。前者是对自己盲目认同(只要有一种强烈的排泄欲,拉出的就是好粪!)。后者是求雨,等于说看天吃饭,替天行道。这两种我都很厌恶,因为它们都完全没有标准。但标准又是存在的,这标准就是煎熬和考验。创造是我创造我。既不是我创造他(无中生有),也不是他创造我(通灵)。唯一的标准就是:我到底执着于什么,一遍又一遍检验和提炼什么。权力意志是这种反复责问。权力意志不是一次开端,而是无数次开端。

不反复责问的后果就是,虽然德勒兹理解了尼采的价值,他却无法创造出同等的力,而是化伟大为琐屑了。他描述一憧憬的状态,却不去实践、考验、生活他所描述的状态。沙织是抄书人没错,但德勒兹也是抄书人,这个可能就很难看出来了。

还有一些问题不说了,万变不离其宗。我写这篇小结是要做一个慈善,一个公正的诊断,不是为了骂沙织和247,因为骂他们的角度有很多,但都不涉及最关键问题: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病态?为什么水平会停滞在那里上不去了?如果骂他们,也没必要扯上德勒兹,还可以把德勒兹捧一通。但是,的确有一种共通之处。革命和不自省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难道不是那种革命的狂喜,让人对自己极度盲目?或者,为了眼不见为净,必须对外界进行一场革命……

以上就是我对某种无政府主义者、某种革命的画像和定义。

(初稿)

从人格分裂或者说个人的角度看攻受,意思就是彻底摒弃社会的、性别的等等常见庸俗视角,而回归到写作。写作再怎么意图描写这个世界,出发点还是表现作者灵魂的结构。耽美里攻受和言情里男女主这两种人物配置的根本差异是前者更抽象,更反映作者的内心,首先因为前者根本是虚构不存在的,更需要无中生有,而源头就在于作者本人;其次因为攻受角色的区别不是单纯的体位差别或权力之争,甚至可以不带任何社会属性,而只是代表人格里的主动性和被动性。这里的主被动不是说感情上谁追求谁,主动的意思是改变者(理想或者说假设的状态),被动则是被改变者(实际状态)。写出一个攻受组合,本质上是描述人格从受到攻的状态转变过程(而受的状态也会反过来影响攻改变他的方式)。攻对受的态度,就是作者对转变的态度。作者代入攻的时候,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代入受的时候,站在期望被改变的角度。作者可以同时代入两者。比如说追妻火葬场这个剧情隐含的是:虽然外界很残酷,但它终究没有改变我,它对我屈服了。相反,常见的救赎剧情就是希望被拯救开始新的生活。渣攻贱受,就是接受外界的残酷改变和自身的无力,但视结局,又可分为火葬场(外界反而对我屈服)和无情到底(抛弃过去的自己)。换攻就是路走错了,重走。

思路可以推广到同人。sfw 完全代入受,其含义是“任凭你对我做什么,我有这个自信绝不改变”。gfw 完全代入攻,含义是“我已经是最好的我了,受不是人,而且我也恐惧任何改变因为我不需要别人教做人”。

在《斜目而视👀》里,齐泽克解释了怎么用马克思的剩余价值来理解拉康的剩余快感:剩余价值建立在平等交换上,正因为资本家给了工人可计算的工价,他才会榨取工价以外的工人吃少做多的剩余价值;同样,正因为有了共同的符号体系和社会观念,才会有符号体系以外的说少想多的剩余快感。

因此: 平等交换的原则 + 剩余价值 = 1 体面话、场面话的原则 + 剩余快感 = 1

接下来他说,萨德有一阵子大胆提出,要把性自由也纳入法国大革命的基本人权里。齐泽克评论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法国大革命的人权恰好不包括快感权利。因为一旦你把任意的自我满足纳入权利,就会和自我保全的权利撞车(有些人满足快感就得靠伤害别人,对不对?)。

因此,“我有权欲望任何东西,享受任何意淫”这样的说法就不可能和“共同体”调和。说到这里我们可能已经看出来了,这正是同人女常挂在嘴边的说法。结果就是同人女一边必然因为欲望对立(站对家、拆家)而彼此揭发举报攻击,一边又在共同的敌人(主流社会等)面前以及公共场合念经(“欲望无罪”),宣称自己欲望的正当性和天赋人权。这个矛盾的最终形式就是 227 事件,结局是肖战成了一条万能的象征界 ok 绷(能指),弥合了同人女幻象世界里难以忽视的创伤——同人女欲望的权利本身就会互相损伤,即使出于共同体规范,她们嘴上不能说,但心里非常恨。现在,肖战填补了那个挨骂的符号缺位。进一步的结果是肖战的神圣化,没有人再能撼动他在同人界的反基督地位。因为当我们嘴上骂肖战的时候,心里想的总是对家。或者更具体来说,我们为了伤害对家,而在他们身上寻找肖战。

后面都是附录:去年在长毛象上某博主因质疑肖战是否有责任而激发同人女创伤爆发,我的一些评论

@当事博主 因为你完全搞错了(以前我也会搞错),不可说的真正原因是很深奥的,涉及到圈子里很多人心里最深的秘密,这就像十字军东征的时候打的是上帝的名义一样,如果不是肖战,也会是别人。所以如评论所说,单单给肖战鸣不平的确是徒劳的,你应该考虑的是这个群体的情况。而且群体不可能自我反思,他们更会恨让自己反思的人,不管在哪都是这样,即使是标榜思想自由的人。

其实根本原因就是“以上帝(或别的高尚)的名义,我有权审判【所有人】”。在抵制肖战的时候,其实真的被审判的并不是肖战,而是任意一个网友。这个权力的诱惑极大,因为某圈大部分时候视审判别人为一种道德缺陷(“谁也不比谁高贵”)但又极其渴望审判别人。你怎么可能通过理性论述让人自己放弃这种权欲呢

另外,只有在这场公审的时候,审判本身绝不会被(圈内人士)审判,释放了所有压抑……其他的一切审判都会被反审判为道德缺陷。

所以光是为肖战辩护是没有作用的。集体反常必有社会文化因素。有机会也可以用这个办法来分析大陆对台独的神经癔症原因。同样,你对一个普通大陆人列举台湾政治经济社会方面的情况是没用的,他反对独立的原因也可能完全是合理的。但你能说社会在此问题上没有一种神经抽搐羊癫疯吗……

这还解释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每次长微博挂人之类的活动都会办成盛事。为什么有那么多黑泥树洞。为什么需求匿名版。全都是因为审判或者说评论的欲望长期压抑得不到释放。因为你公开说任何事情得到的回应都是“少管闲事,不要评判别人的想法”。但是你参加肖战却是无上光荣的。于是它就(和台独一样)成了社会的长期发作点

一边打字一边回忆起去年上网冲浪沾上的一个网友的网友,资深某圈人。她评论我帖,我回复反驳了一个观点,这人突然应激了,甩着手一蹦三尺远:“你干嘛?干嘛?你不也是在审判我吗?”我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这个“也”字,奥妙无穷……她这么说,就意味着她觉得我的前一句话“也”是在指责她审判我。这个“也”字深刻揭露了某圈人的全部社交规则和内心状态啊

总结:同人女对审判的看法,就类似社会对性交的看法。

太长不看:因为他也不关心搞艺术创作

我觉得德勒兹和瓜塔里(DG)的书和艺术评论里有种潜在的矛盾,这种矛盾的外在体现,就是读了很多 DG 的后现代信徒搞艺术基本一塌糊涂,是无头苍蝇一样没有内在精神和“强度”的柔弱的艺术家,或者做出了一些深奥或怪诞但平淡的作品。或许可以打个比方:DG 写书的时候把大量具有内在张力、打动人心的艺术品(白鲸、克莱斯特、莎士比亚、史蒂文斯、……)拆解开来,拿里面让人眼花缭乱的零件建造了自己的哲学机器,但哲学展览结束以后,他们没法把这些零件拼装回去,变回一件艺术品。原因很简单:这种分析在哲学层面上可能有所创新,对理论有帮助,但在艺术层面上完全没抓住重点,没有理解那种艺术形式的关窍所在。例如,DG 完全不关心小说电影叙事和情节,不关心人物心理状态的发展,而是把人物和情节都看成自然风光片里的矿石、植物、地形纹理或者最多是机器一类的东西,根据他们的理论需要而改变形态;而齐泽克和他们的手法正相反——他举小说电影为例的时候只看情节(毕竟他是搞精神分析的)。DG 这样搞完全符合他们合作的初衷,毕竟瓜塔里开车去找德勒兹就是为了从当时注重个人、主体、内在心理戏剧化发展的精神分析界解脱出来。但他们完全避而不谈这些对小说和电影而言十分关键的东西,导致整个艺术理论缺失了最重要的一环——如果不分析艺术形式的关窍,又怎么把艺术形式的内在张力和哲学理论要求它完成的任务结合起来呢?

结论是,DG 写的根本上并不是一种面向艺术的哲学,而是面向政治的(他们的一开始的合作就完全是政治的)。虽然他们经常提到艺术的重要性,但潜台词是,要是某种艺术形式的内在条件背离了政治目标(比如小说实在难以排除主体性;诗歌则是最适合他们目标的载体),就需要颠覆(“解放”)这个艺术形式。所以他们在哲学层面对艺术做评价时所用的政治标准,和这种艺术内禀的评价标准是完全无关的。

最终,一切都反了过来。不少追随者找上 DG,并不为了实现他们的政治目标,而是为了在艺术上抄近道。后现代的掩体背后,藏了太多不愿意深入了解每一种艺术形式的特性就妄言能解放、创造的人。

其实进行了上面的分析之后,已经不难看出,DG 不是从创作艺术的角度去写那些理论的,他们没法教人怎么在艺术里加入哲学,只能教人怎么在哲学里使用艺术。那么既然他们的重点并不放在搞艺术上,搞艺术也没必要把重点放在 DG 上。

其实文章讲得很诚恳,而且指了明路:做题家,你考不上,也没有过公平。考这个,你想要的也只是通过公平竞争来抢到不公平剥削别人的席次。但这些席次没有几个是留给你们的。 努力,他们看不上,因为工作是贱役。因为你努力越多,他们不劳而获越多,所以更添一层可笑。 直到高考像其他大屠杀一样,也化作一道明媚的集体记忆。 唯一的出路是自我反叛,须知道路和里程表没有什么神圣,你所有的最珍贵的是头脑和腿脚。

***

明明是公考投机家破防,变成小镇做题家 pride month,一群人在那里疯狂求证自己在社会上有价值,求求你了,你知道自己才是他们的爹妈吗,知道他们才是儿子孙子小祖宗吗?可怜天下父母心。

***

“除了恐吓,以桑弘羊为首的官僚集团还在辩论的过程中一再攻击贤良、文学出身低贱,说他们没有资格议论朝廷的大政方针。在桑弘羊看来,具有管仲那般智慧的人不会做卑贱的厮役,能像陶朱公范蠡那般谋算的人不会身陷贫困。据此,官僚嘲笑文学:“文学能言而不能行,居下而讪上,处贫而非富,大言而不从,高厉而行卑,诽誉訾议,以要名采善于当世。”(11)官僚们说:你们这些文学能说不能做,身为下民却讥笑上官,穷困潦倒却非议富人,别有用心地称颂与诽谤,信口开河地言谈与议论,不过是沽名钓誉,想要博取世人的称道。官僚还嘲笑贤良:“夫禄不过秉握者,不足以言治;家不满檐石者,不足以计事。儒皆贫羸,衣冠不完,安知国家之政,县官之事乎!”(12)官僚们说:俸禄不足一把米的人不配谈论治国之道[…]”

“再如,桑弘羊嘲讽儒生穷困潦倒,衣冠尚且难以齐全,没有资格谈论国事。贤良、文学的回应是:“夫贱不害智,贫不妨行……公卿积亿万,大夫积千金,士积百金,利己并财以聚;百姓寒苦,流离于路,儒独何以完其衣冠也?”(15)他们说:身份低贱,不妨碍有才智;贫困潦倒,不妨碍有德行。你们只知道敛财,公卿积亿万钱,大夫积千金,士积百金。百姓饥寒交迫,路上全是流民,我们儒者的衣冠难以齐全,有什么好奇怪的!”

摘录来自 秦制两千年 谌旭彬 此材料受版权保护。

(唐山打女人事件)

A: 这个我看了 真是史诗级的倒霉

B: [不行] 全民自武装刻不容缓 报警报你妈呢 都不关你事

A: 这个新闻让我想到之前那个西安女的在地铁被人扒光的新闻 不仅仅是暴力的问题 还有一种极度的色情 就是,你大概有听说过索多玛 120 天

B: 没有

A: 改编自萨德的经典 sm 作品,但稍作修改 这个电影讲的是一群法西斯军官,收集了一批青少年男女 在一个城堡里对他们进行有计划的凌虐

B: 噢噢

A: 改编的重点是法西斯

B: 那可不,大型社会性sm

A: 是啊 然后这微博下面口口相传 “这女的裤链都开了” 虽然他们想强调这个女的有多惨 但我觉得这种品鉴的感觉 真是太色情了!

B: 不是这个,就是那种非常经典的,就比如说总结成一句话,你看看你对我做了什么。

A: 你说得对 那我觉得你转发的那个作文(一个穿女装出门浑身不适的博主) 也是同样的思路 除了色情,什么都没有唤起 基本上萨德的作品就是在挖掘这个题材,我觉得

B: 原来如此 这句说的不错

A: 他的一个小说,主要内容是一个品德优良虔诚高贵美丽的少女 如何因为品德高尚而一路上被人强奸虐待 下次依然不改

B: 啥依然不改,事件吗

A: 下次发生同样的剧情 所以看到后来不如说我比较惊叹的是 女主角人体的再生速度

B: 人体,很神奇吧!

A: 生命力太他妈顽强了 最后这就总结成一个问题 “上海人为什么不反抗” 这个电影导演的改编真是天才

is that the new speak functions not through banning language, but through inventing new ones. ones that are forced into people's minds by rote, by education.

assemblage 这个概念也十分简单,一言两语就能讲明白。首先:

一种愉快的占有自己之外的东西,将自己以外的东西融入自己的令人愉悦的力量,是所有生命的基本过程的特征。

dialogues 里有一段 (53-54) 大意如下:

有两种陷阱,一种是身份认同,一种是在远距离观察研究总结规律。(前一种体现在今日的身份政治中,后一种体现在社会科学中。)有些人会说,你写那些瘾君子、酒鬼、疯子,然后再弃若敝履,你这不是在利用他们吗?你根本没有帮到他们,等等。问题是,成瘾、喝酒和发疯本身并不是我们追求的对象。我们要从酒精(生命之水)里喝走生命,不去管剩余的有害物质。从所有的垃圾里兼收并蓄精华,把它们装配到身上,这就是“成为自己”,东抄一点,西借一点,但是最终的成品是独一无二的。这里德勒兹说,“铺自己的床”,不要让别人帮你铺床,自睡自觉。“sympathy 就意味着,瘾君子、酒鬼、疯子的事,和我们无关。”

(常见反对意见:啊那,社会怎么办呢?你这个说法不是只顾得上自己吗?我的一点看法:实践表明,如果不想自我成就,就打算成就别人,那往往导致惨痛后果;反之,自我成就之路并不只和“我”有关,它总是包含着一整套生活,一整个环境,比如说我要改善自己的险恶居住环境,那我平时走过的每条路、见到的每个人,不都需要一定程度的改造吗?我觉得集体装配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占有你要的,忽略你不要的。强调集体,是因为装配起来的最终成品不一定能按照人头来计算,而是一坨。)

性别问题也是同样道理,首先,你不可能是女人,但是你身上粘着一坨女人。如果你不愿意,就把女和人分别扯下来。如果你愿意,再勾兑点别的。

再举个常见例子:文学评论是什么?难道我们真的在揣测作者意图或者研究时代背景吗?这些只是打地基的活儿。其实文学评论就是把自己和那个文本装配在一起,所以绝对离不开曲解,否则就是垃圾评论。

好,那么什么是背叛——背叛就是版本迭代,成为完全不是你的东西。因为装配了一个新插件,整个项目编译不过了,因为一个想法,核心玩法都改了。

这次读 dialogues 还发现德勒兹附赠了一个阅读他本文的小技巧:他开始用排比句了,就说明这段可以快速略过,因为是在强调和渲染差不多的东西。越排比,越简单。


说到德勒兹文风,下面我写点完全无关的想法。我觉得他有个缺点,就是喜欢复用素材。

昨天看到:

他与欺骗者截然不同:欺骗者想占有固定的财产或征服一个界域,乃至创立一个新秩序。欺骗者拥有许多未来,但完全不是生成。祭司、占卜者是欺骗者,而探索者是背叛者。政客或朝臣是欺骗者,而战士(并非元帅或将军)是背叛者。

为什么要提到占卜者?克劳利在金色黎明的某本魔法书里写,魔法(magick)只是一个分类体系,但是是随着魔法师的实践而成长起来的分类体系。占卜,比如说塔罗牌,无非是这实用分类体系的一种。所以,任何一个有点道行的占卜者都会认同,给人占卜意味着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沿用同一套分类。

占卜就是隐喻。德勒兹也反对隐喻,我认为他针对的是固定隐喻,一些约定俗成和默认的东西,那就是人类的企业文化传承(?)。

成语也是隐喻,成语也是塔罗牌。但我们也有反成语的成语。这就像 priest 黑总喜欢讽刺她乱用成语,但我唯一喜欢她的就是乱用成语,我不喜欢她乱用成语以外的任何东西。priest 乱用成语显然就是一个自我背叛的例子。

商业世界太危险,只有成语最安全!

德勒兹过度复用概念素材,导致他自己的作品逐渐变成一副后现代塔罗牌。而我们都知道,塔罗牌的牌面越晦涩复杂,就越容易诠释,算起命来更得心应手。

也许不能怪他,无论他怎么写,这是所有文本都逃不过去的一道劫难!


c25

明白了,其实复用素材和排比都是同一种东西,就是 riff。昨天看了《重金属摇滚双面人》,骤然了悟,后现代哲学人很金属,金属人很后现代哲学,从曲目、台风到粉丝构成都是如此,only that philosophers play their concepts like riffs(没有贬低的意思其实我觉得这个很好)


辩证法不是和稀泥

辩证法不是“男女平权,公婆有理”。下面仅举一例:

一天小明远远看到个方块,是蓝色的。第二天她眺望这方块,是红的。第三天她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魔方。

写作者并不是天生就有自己的写作计划,大部分时候,它可能处在不知道要写什么的阶段。于是它广泛阅读,深入生活,寻找主题灵感。可是,这些仍然不是它的写作计划,不是它的主题,而是接单之作。

写作总是遭遇不写作的少数者,而且写作不是为了这一少数者、代替这一少数者或针对这一少数者来进行的,而是每一方都在逃逸线上、在联合的解域化中推动、卷入另一方。 (deleuze 《什么是写作》)

例如“爱女文学”的倡议者就制定了计划表(和角色规范),找作者接单,写对自己政治计划有利的东西。“少数群体”和作者的关系就这样变成了甲方乙方。正如很多甲乙方关系,甲方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但他们总是提出很多(瞬息万变的)需求。

“我们要看到两个女的在电影里讲话,谈的不是男人……”

当它走下漫画对话框,变成电影协会标准(见《新蝙蝠侠》),就彻底庸俗化了。

(一个还不完整的情节:为了生计,乙从来没有写过自己的东西,沦为无情的接单机器。但它的每一部作品都彻底颠覆需求,达成和甲方所预料的完全相反的效果。其实,在我们的时代,敷衍了事的写作者并不一定都是帮凶。有平庸之恶,也有潦草的伟大,大概吧。)


然后我们终于可以谈一谈《什么是写作》里背叛者和欺骗者的问题。上次看这篇文章还是上次。这次我看到的是,欺骗者有未来,而背叛者没有过去。而且,

有很多人梦想着自己是背叛者。他们相信这一点,他们相信他们是背叛者。却只是无足轻重的欺骗者。在法国文学史上有莫里斯·萨克斯(Maurice Sachs)的悲怆案例。哪一个欺骗者不自言自语说:“啊,终于,我是一个真正的背叛者!”不过又有哪一个背叛者不在晚上自言自语说:“毕竟我只是个欺骗者。”因为成为背叛者是困难的,应该去创造。人在这一过程中应该丧失他的身份、他的面孔。人不得不消失、不得不生成未知者。

这种事,以我之见,就不该去琢磨,应该留给作者以外的人去琢磨。而且,我们也早就知道,越是思考自己扮演什么角色,便越是无法“消失”。最后,会陷入对“成分”的无限追究和批斗中。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何况,为何要在意别人发明的概念呢,哪怕那个人是你最喜欢的哲学家。

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就会搞他,挪用他,让他怀孕(德勒兹自己说的),而不是视奸他,舔他。

要理解这篇文章,就必须放弃纠结什么是“生成-x”这种概念。我一路上见过太多人被概念绑定了,虽然这些概念主要就是在提醒他们不要被绑定。

里面提到的一种写作状态:

写作就是丧失面孔、跨过或凿穿墙,很耐心地修饰墙,别无其他目的。这正是菲茨杰拉德所谓的真正的决裂:逃逸线,不是在南方的海上航行,而是秘密状态的获得(即便一个人必须生成动物、生成黑人或女人)。最终不为人知—因为极少有人如此—就是背叛。

也没有那么玄乎。大概就是说,在写作的时候,绝对不要去想读者、作协、阅读量、剧情张力等任何事情。因为这种想法对接近读者、加入作协、提升阅读量、增加剧情张力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阅读写作训练书籍对我最大的帮助就是理解情节本身,而不是读者或观众或心理要素或人物该怎么成长。英雄的旅行,或类似的东西,它只是给人提供了一个方便的模板。情节当然源于人性,但没有人物也能运行,这就像电子云很大,电子很小;作用力很大,原子核很小。真正的乐趣在于创造新的紧密结构,即上文所说,“很耐心地修饰墙”。因为写作最终只是自娱自乐的脑艺活,是一个人搭纸牌。至于担忧情节是否符合读者/观众的心理——这话说得!房间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个读者/观众吗?如果我自己不是读者,那谁还是读者,难道我不是一个人吗?一个就够用了。

以上,“生成-x”是一个人静静做脑艺活的必然结果,而不是因为这个概念听起来感人肺腑,而硬是把自己说成在生成,或者启动朝圣之旅,整天从文本里抠字眼,思考怎么去“生成”,下一个 cosplay 对象是谁,等等。一切本该如此简单。


最后,关于生成这个概念——

相对法语,我更喜欢德语,因为它有很多词汇用简单的元素阐释了复杂的概念,这好像是北欧的一种传统,就像中文口语,就像日语里写作 xx 读作 yy。和拉丁语亲戚关系太近,太有文化,就免不了和柏拉图沾亲带故,导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顺便说,法语里我所最喜欢的是谐音梗)


day 2

One should only write through this death, or stop writing through this love, or continue to write, both at once.

“写作始于作者之死。”

read more here

  • 用户可以发表帖子 / 推文
  • 用户可以在推文里通过编号引用任何数量的其他推文
  • 被引用的推文显示为列表
  • 用户可以把看到的推文“加入购物车”
  • 在购物车(收藏夹)页面,可以多选推文,写下评论,并“结算”(将选择的推文放进一个列表里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