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水牢
*写于2017年
很久之后我遇到W,她是我的同学只是互相之间没留意过。我曾以为我是留在深渊里的那个,而她能够超越,然而很快我们就发现,彼此都是蹲在水牢里的人。巨大的笼子,只有在原初的时刻才能够被感受到,随后线条被淹没,成为某种重量,陆地上没有那种重量,只有极其个别的两栖生物才能感到其中的区别。看着岸上的人还在指指点点,我忍不住发笑,然而笑之中总有一点漠不关心,这是伯格森的话。
W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她经常和我一起打游戏,吃饭,聊天,我们经常去火锅店。时间过的很快,浑浑噩噩的白日和黑夜被扔进垃圾桶,被运送到我们都不能到达时光的比方。但这很好,环绕着不能触碰的抑郁症跳舞,在巨大的空无外面转圈圈,虽然都是徒劳的距离,移动却置换了心绪上的振动。
我真正担心的事情是水牢的印象正在我心里消失,如果说之前自己还颇为得意地认为这是康复的表现,但如今却不是这样了。我越是雄心勃勃地开拓生命的领土和疆界,越能感到那隐约的线条,它在大海深处,藏在岩石和峭壁之后,银光闪闪,游荡在不同世界的粘合地带,威严而有力。我很无奈,远处并没有幻想中的美好前程,问题非常实际,任何掷骰子的疯狂行径都会断送生命,只有死的肖像记得清楚。
W主动和我提起这件事,她比我更看得开些,自从读了很多道家著作和魏晋诗歌,她变的更随意了。
“惨胜,我想也可以接受,我应该会去学marketing,在英国读一年然后工作。”
“可是你并不喜欢,不是吗?”
“但是我只需要忍受一年,这应该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你需要学很多东西啊。”
“别总想着困难,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很困难,你现在能告诉我一件你自己喜欢的工作或者研究方向吗?你能保证当你靠近它们,不会失去当时的好奇和喜欢吗?”
我一时无法回答,是啊,在这宽阔的水牢中,从来没能有真正能够选择的东西,哪怕有欢欣的事情,也只是杯水车薪的点缀。
“凡事都有终结,悲伤却没有,它不知疲倦,不会毁灭,每时每刻我都体验着悲伤;白天不能照亮它。而夜晚是它的极致,是它鲜活的记忆。它从身外将我围在圆里,却总是越来越存在于我体内。悲伤无穷无尽,我因此感到窒息,在无穷无尽中人只能窒息,但我的窒息是缓慢的,无穷无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