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钟走马灯

囤脑洞的地方……大概。

-第四章- 多棱镜与万花筒

“自你长眠以来,我日日夜夜都守在你的梦里。幻化成风雪,幻化成恩惠。不论你的灵魂走到哪里,在这如梦似幻的镜像世界中的哪一面,我都在你所在之处守护着你。”

——来自某个被黑色雾气取代了灵魂的,某人前生之妻的赠言

第一面 金鱼缸与“第五步”

茂密,闪烁着荧光,从海水中冒出的巨大古树躯干笔直地穿过莫坦科魔法学院所在的悬崖深处,它的分枝如快被磨成钟乳石一般的大理石柱,排成排延向海岸,支撑起了悬崖最脆弱的部分。而有一分枝则与崖尖的土壤融合,并继续向天空生长成了茂盛的榕树。而榕树靠海的一方,一扇玻璃门直愣愣地杵在草丛里任凭风吹草动……它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东西一般,却其实已在这里屹立多年。

入夜九点的钟声敲响了。那悬崖上的榕树的树洞里裂开了个缝,两个小魔女从里面钻了出来。

“我们从这扇镜门走,正好能绕过教堂去学校后花园……还是上次降落的那片小灌木丛。”斗篷也遮不住的炸毛羊毛卷的矮个子双麻花妹掐住音量跟小心翼翼地跨到草坪上的齐刘海紫长发的高个子交头接耳道。那高个子看起来像是个新学徒,努力地点着头,手里还抱着两个巴掌大的随处可见的玻璃鱼缸。

就在她们交头接耳商讨计划完的那一刻,从她们身后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高个子少女受到惊吓一般跳了起来,差点没捧住鱼缸,她们转身,棵榕树的树洞里,一面闪闪发光的女子的脸庞正对着她们微笑。

“这就是妖精树……她不会告诉校长我们逃出来的事吧……”紫发妹子怀揣着鱼缸看着树的妖精直哆嗦着,不自觉地攥紧手心嘟囔道。而矮个子羊毛卷只是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树妖撇了眼紫发姑娘手里的鱼缸,飘回了树洞里消失了。而那余留的淡绿色光晕则组成了一串字符,随着妖精细碎的声音叮咚响着消失了。顺着羊毛卷的细手指指向的方向,玻璃门的另一面出现了一篇灌木丛。

“什么嘛!只是开门咒语啊!”紫发的黛静轻盈地从悬空的任意门里跳进了灌木丛前的落叶堆。而矮个子羊毛卷则谨慎地询问黛静,“树神刚刚那一瞥是什么特殊情况?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呓语……忠告之类的……?”

黛静看着平时大手大脚的雪今夜突然异常谨慎,摆出了一副刻意被吓到的模样,然后说,“没吧,只有风声?”

实际上也确实只能听到风声……但是黛静不知为何,在看到那些荧光的金色字符的一刹那间,内心里涌起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声音,那声音说:五个灵魂,只显现了俩个……这可不太正常……

这话听着毛毛的,然而黛静却愈是不敢告诉伙伴:她知道这鱼缸里曾有过一只黑墨水化作的变色龙。因为这是只有她知道的秘密伙伴,黛静故作无事发生。

而异常就发生在她们离开灌木丛,去往跳骚市场之前……

照理说,格雷·佐恩此刻应该是为了寻找司福林伯爵还在郊区赶路。而次日早九点他应该迈过了金画框。可是,此刻他却站在妖精树下,手里抱着方才黛静捧着的那个鱼缸,回望着关闭的镜门迟疑着什么。他转身看向树洞。

“伊利亚斯,你刚才说五个灵魂?……不是四个吗?”青灰发续着一柳长辫子的短发少年问到。

树神缓缓探头道:“是五个……钟表走五步……未来或许能改变……”她伸了个懒腰,便又缩了回去。四周没有多余的声音,除了晚九点的钟声,那声音仿佛凝聚成了一块金条,余音连成一片震荡在凝缩的空气里,令人烦躁。除此以外,万物都静止着。

佐恩若有所思地在树下俯看着眼下这座城市。难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细节的决定吗?不论如何,他这次确实是决定要让伊文贝尔毫发无损地存留下来的,那么也只能先这样走下去了。这是迈过金画框的第一步。下一步是去次日1点的阿芒斯山崖的诺尔贝利城堡。而徒步穿越诺尔贝利山崖并不现实。于是他在静止的时空中打了个响指,静止的空间如镜子被烧化了个口子一般,流出了一道薄膜。佐恩钻了进去,并将落在了城堡背面。他余光扫到司福林伯爵,他困倦着,还在门岗值夜班。

“树神知晓着一定时空范围内注定发生的事,却并不一定知晓事情发生的先后。”佐恩这样思索着,“莫非鱼缸里另有他物?”而还不等佐恩伸手查明究竟,一个微弱又熟悉的声音叫醒了思绪中的他。

“格雷……快把我放到容器里……我已经不行了。你还在等什么呢?”

眼前的雪地里,百余光下的爱丽丝,下半身已然化作一滩水,而漆黑的头发也流淌在雪地里。她正在变小,融化着。顾不上其他,佐恩一个箭步奔了过去,将浸染的雪与爱丽丝装进了鱼缸里——而鱼缸虽小,却也奇怪地不论怎么装都还有余量。这的确是书店里的那个鱼缸,佐恩思考着:那个鱼缸里,有谁的灵魂抢占了先机吗?可是不论如何他都没有余地犹豫了。眼下爱丽丝虚弱地看着他,用手捧住他的脸庞。

“我有话跟你说。”她在佐恩耳边轻声说道。

-第三章- 金鱼的记忆

喂养一群锦鲤所需要的鱼塘有天然的湖泊一般大。 我的心也不过如此,不大不小。 装得下的,只是能将一池塘的鱼浓缩进一碗鱼缸里所需的魔法。

水族的后裔并不局限于水魔法——空间,时间,生命,冰川与大地,腾空与降生,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而终结这一切的,是与龙族的通婚。

原因要说也很傻。水族的后裔们比起精灵更像是介于自然之神与生物上的精灵之间的存在。他们可以变得无限大,也可以变得无限小。他们无孔不入,也会因缩得太小而消失,膨胀得太大而在人群中溶解……或引发足以颠覆世界的洪灾。若是到了那时候,他们的意识恐怕就要便天人归一了。 ……所以,自从一群不知从何处迁徙而来的巨龙族来到了这未被开垦的仙境,水族的女王便盯上了他们不为精神所撼动的,魁梧的,坚实的——体魄。

为了让水族的后裔拥有相对固定的形态,水国的女王选择了与龙族通婚。水族神秘的咒术也逐渐地稀释……在浩瀚的世界里,流向了无处不在却也无处可寻的几乎所有精灵的血脉之中。 或许,它亦然抛弃了水族,回归了它本身的模样,将自己归还了自然。

佐恩来到诺尔贝利家契机,还是因为水国的假小子公主诺斯的朋友——归化鸦族的混血人类盖伊。 渡鸦们恐怕是第一批掠夺到水族咒术中的占卜技能的种族,他们将它发扬光大,并反哺水族的后裔。盖伊则因为机缘巧合成了鸦族的占卜师中的……一位兼职学徒。

……遥远的某天,盖伊被一道古老的习题困扰。他听说佐恩的妹妹萨纳是个行走的图书馆——谣传夸张到她走到哪里都会天上下书雨的程度。可是那天她本该在帮格雷家人干农活,麦田里却不见其踪影。盖伊便顺着麦田边的小溪,顺路来到了兄妹的住处。推门可见的只有在墙角的沙发椅上看书的佐恩。

那清秀的青年,并不拥有一头常见的金发或棕发黑发,而是一头犹如子夜间薄雾缭绕的炊烟一般的,浅灰蓝色的头发。他清秀而可人,苍白而微微发红的脸上,特别的高昂眉梢,与犀利的,仿佛猫咪一般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地吸引了盖伊。盖伊远远地站在门框边。他盯着……格雷家的小少爷那还没有发育的喉结咽了下喉咙。可是那双纤细的白手就是一页页地翻过盖伊的眼皮……他猜自己已经盯得对方发毛了,可是对方却一副只顾着看书的样子,令人捉摸不透。

很难想象这是布莱克家族里最擅长剑术的格雷家的,学剑学得最快,甚至赶超导师的家伙。这样子明明是个书生啊!与此同时,盖伊还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猜自己似乎有点理解为何诺斯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了。不,他应该不理解。但是这个生性正直羞涩的商人的儿子盖伊,第一次渴望自己是个女孩子。毕竟在那个时候的盖伊的意识里,还没有同性之爱的概念。

正在盖伊愣得出神的时候,对面那高贵的少爷“啪”地一声合上书,扑了一鼻子的灰还没散去,他已经走到了门边,以一种非常和蔼却威严的表情看着盖伊说道:“你衣领第三个扣子没扣好。”他低头拿过盖伊手里的习题集瞟了一眼接着说,“还有,如果找萨纳的话她在牧场。”

那位未来的剑士说罢便转身进到屋里去了。屋里传来倒茶的声音,和他那唱诗班一般的嗓音——“你也可以进来等,这屋里没别人。”

……

盖伊至今也无法忘记那深深的自卑感。他以为自己向佐恩介绍在伊文贝尔王室的种种相遇,探讨水族的兴亡,引荐自己引以为豪的朋友水族的公主诺斯就可以抵消这种自卑感。然而没有。这伤心的烙印,盖伊不能抑制地全写在了脸上。而接过它的,是佐恩温暖的拥抱。

“伤心就会哭泣。男孩子也一样。贵族也一样。没什么好害羞的。”佐恩在离别时说道。

盖伊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的事。 佐恩回到沙发椅前,一边端详着他记下的盖伊谈到的消息,一边查阅妹妹萨纳留下的魔法书。 …… 盖伊所困扰的是道思考习题。引用了一位名叫爱丽丝的失踪千年的水族占卜师的事迹。 题目则是: 爱丽丝预言自己将在千年后以孩童的身姿重新回归尘世,如今千年将至,你认为她会回来吗?理由和论证是什么。

…… 佐恩拉出布莱克家族留下的古老地图复印本摊开在木地板上。 穿过阿法里斯之海,越过镜湖,直至水国最远的边疆诺尔贝利遗址。 他的指尖划到遗址最北边的阿芒斯山崖。

“应该就是这里了。如果真的是那个'短命魔族爱丽丝'的话,一定会选择这里重生。”

佐恩格雷,代号格雷佐恩(灰色空间)。在与盖伊相识十年前投生在伊文贝尔王朝,布莱克家族的子家族格雷家。他秀美的少年皮下的,是与水族同样销声匿迹的,传说中会令任何存在闻风丧胆的魔族血脉。 对精灵而言,如果说古老而庞大的人类社会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表象的一切;那么魔族们就是掌握了足以颠覆世界运行的真理的力量。而掌握着如此力量的家伙们到底亦敌亦友,能证明他们的存在尚缺乏证据,他们对精灵与人类的态度的相关记载,更是迄今也无迹可寻。

诺尔贝利的女儿——诺尔贝利爱丽丝,一次又一次赶在人类占领全部精灵世界的最后一刻逃离了世界的表象。她将自己看到的未来留给了佐恩,在人世间四岁半的生日的深夜拉着佐恩来到北极星下,将自己装在仆人佐恩怀里抱着的鱼缸中,融化得干干净净。 次日,诺尔贝利一家人在阿芒斯山崖上,为这位莫名拥有了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水族后裔之血的孩子举行了葬礼。

爱丽丝。伟大的预言家。水国女王的御用替身——在每个极夜代替女王统治国家却无人所知的第二女王。

自孩童的爱丽丝离世之后,佐恩再一次见到她那乌黑的流淌的卷发,已经是人类新政府的统治年代;是在佐恩从金相框出来之后,在连接人间与精灵故园的火车地下隧道中: 司福林伯爵与佐恩一起撞见了爱丽丝那硕大的真身——在火车回归人间的最后一刻,她用她那流淌的黑河之发,将列车掀翻。她失控而愤怒的巨目朝着佐恩的方向瞥了一眼,顺时化作雾气消失了。 而佐恩,则按照爱丽丝当年留下的预言,顺利地按照计划与司福林伯爵来到了处在人类世界与精灵故园之间的夹缝地带——阿法里斯之海。

诺尔贝利家族遗失的家当——金色钢笔——由镜湖的水,创造者坚强的意志,和三枚卡温特制成的水族圣器。据爱丽丝的预言所说,这支笔此刻应当刚好被有心人调包,在乘着船的某个小人物身上。不过,佐恩并不是为了专程为诺尔贝利家族讨回它——他需要的是与那支笔相关的一切人脉。

爱丽丝给佐恩的预言,也是遗言中提道:下次她再出现于佐恩面前,将不剩一滴灵魂。那时,她将被迫代表来自被抛弃的水族咒术的恨意,讨伐一切精灵。

她恳求佐恩,作为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一名……被迫长生的知情人,将那黑色的愤怒波涛安息,净化它,送它回归真理世界,回归于无。

-第二章- 镜门

在莫坦科魔法学院里,有个名叫格雷的少年。他经常旷课,是个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留级生。和格雷一起留级的还有一名学生,是个亚麻色羊毛卷辫子少女——外号世界第一美丽的雪公主。雪因为协助老师监考,与一名浑身谜团的少女,黛静成为了朋友,很巧的是她们还是室友。黛静则因精灵史入学考了个满分,成为了继格雷与雪,莫坦科魔法学院的新传奇。

而就在上星期,这三人集体失踪了。

他们仨所在的那班的负责人渡鸦,召集了他认识的全部眼线默默地跟踪到了他们最初的行踪,却都在中途跟丢了。“到底怎么回事?格雷我还能理解,那个黛静怎么跟雪也一起跟丢了……真希望他们能平安返回学校。” 莫坦科的任意门课教授兼魔术师,格雷的老朋友渡鸦盖伊托着他的长脸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手里握着的精灵夜报上,头条新闻报道赫然写着“通往伊文贝尔的火车史无前例地翻车了!”

盖伊的担忧不无原因。

在盖伊眼里,一切任意门都是由一种特殊的镜子组成的。这世上一切的超越尝试的通道也都是镜子组成的。这并不是他独创的想法,毕竟自古以来,任意门就有个别称——镜门。

“不论通道还是精灵才知道的任意门,都是这世上最不好撼动的,也是最令人尊敬的自然杰作。”——盖伊一直这样认为。可是,这次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地在这链接人间和精灵的故园的通道里作案!岂有此理?何有此能?

目前,盖伊所知道的,如果在通道作案的话,即使不必拥有创造镜门的能力,也至少得拥有瞬时改变镜门内的时空的能力。这是何等怪物!传说级的镜门,创造它所需要的原料是由坚不可摧的意志,清澈的预言之水,镜子,还有一点点金子——大概约合三个卡温特的含金量吧?

其他的对于精灵都很好搞到,问题就是第一条。盖伊所知道的人里只有一对长得不像的兄妹做得到这点。而他们很久以前就从尘世间隐去了踪迹。盖伊的记忆里,他最后一次见双胞胎中名叫萨纳的魔法使似乎在雾岛的尽头。自那之后便再也没见到了。另一人则是佐恩——就是如今变成孩童模样的格雷的曾用称呼。而自从与妹妹萨纳分道扬镳后,再见到他的时候盖伊从未找到时机开口询问过去的事。 他们三人可是参加过对精灵而言历史转折性的战争的战友啊!那时候的关系,盖伊一直耿耿于心。

还有一个身边人也参与了那场大惨败的战斗。盖伊不情愿地想起那个昔日的“他”,那就是雪——原名伊文贝尔·诺斯,是的,是她没错。如今的雪仿佛镜子翻了个面一般:性格大变不说,喜好也与过去相反。还失忆了。可是盖伊还是直觉这个没有身份认同障碍的失忆大公主就是昔日的人称小王子的挚友。挚友的眼睛是不会错的!

可惜如今的他也只能以一名老师的身份接近他昔日的战友们的了。盖伊总觉得,战争后的镜门被扭曲了似的,仿佛他们大家都失去了多年的记忆,感情,或者说……至关灵魂的链接。而那链接,难道不正是镜门的本质吗!那是金子换不来的啊……诚然,新政府最不缺的就是金子了。

-第一章- 逆流的时间河

“你也许无法同时踏入两班列车,但是……在这条驶向大海,并映着星河的溪流中——任何时间都可被重复踏入。”

——来自身着黑毛衣的,陌生女人的一封信

第一步 09:00 巡礼 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巴洛克式样的画框斜插在雪里面,只有画框而已。 灰蓝色的刘海遮住了少年半边脸。他从画框左边走过,右手轻轻拂过画框。然后又转身绕到画框对面,低头向画框里看去—— 远处依旧是一望无垠的白皑皑的雪,还有一些枯树枝。但是只要身体不动,这些景色就会像画一样凝固在这里。就像三年前的那天一般。

诺尔贝利家的大宅子就坐落在这雪色的山崖上。少年作为家里的御用仆人被领进宅邸。他记忆以来于此处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扶着这个画框…… 那是个夏天。青草还没被白色披满。夫人和伯爵一起站在画框后面微笑着。画家在少年眼前挥起沾满油水和颜料的毛笔。负责扶着另一边画框的是位奶妈,她怀里还背着夫妇的一岁半孩子,那孩子不停地试图用吮吸过的手指涂抹画布,奶妈便不停用手阻拦。画框上下晃动着。带着高脚帽的不明访客就掐着猫一般的胡子从画家身后走过,在少年眼前蹒跚着。

那访客曾说:“如果是这种形式画一幅肖像的话,您的家庭会人丁兴旺的。若不如此作画,可能年后会有一场挡不了的灾难。” 可是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消灾降福的钱是被不明访客捞走了,可是那幅画并未替这个家族挡过一劫。用尽三本日历后,诺尔贝利一家遭遇了火灾……山火。一群追兵连夜赶到这世隔绝的岛上,向这家避世的贵族宣告了新政府的成立。随后那群新政府的走狗便放火烧了宅邸。追兵浩浩荡荡地扫荡了整座城堡,无处可去的仆人与夫妇一家一同被囚在牢笼里被马车拉进了城里。这个帝国最后一个被遗漏的血脉就此宣告终结。

后来,少年找到了其他的工作。如今他又辞掉了那份工作,于凛冬回到这片被白雪覆盖的山丘: 一切都被烧毁了。被冰水侵蚀殆尽的,也包括那幅早已不存在的画。可是,当初从不明访客那里买来的镀铁的金画框,却一直靠在这废墟的墙角里,仿佛被人所遗忘。

“诺尔贝利,精灵的后裔。叮叮咚。我想请教一下司福林伯爵在不在?”少年煞有介事地在画框外做出敲玻璃的动作,然后钻进画框,消失了。

第二步 20:00 司福林伯爵

“从斯图尔特坐巴士到艾文贝丽只需要三个卡温特。要坐上一天一夜。巴士上并没有厕所,只有一个尿壶。 “从城里去乡下,再从乡下去更远的荒野。下了巴士徒步走一个半钟头的麦田。抄小路沿着森林边找到小溪,再顺着最粗的溪流找到废弃的大柏油路。这条柏油路一半垮塌在河床里,另一半悬在头顶的山崖上。如果有力气,倒是可以去山崖上。那里有个洞穴。据说曾有走失的旅人在那被上山砍柴的农夫救助过,洞里囤粮足以过夜。可是哪里才是通往诺尔贝利山崖的路呢?” 青灰发个子不高的少年一边思考着行程的事一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老地图。他吸了吸鼻涕,用和鼻子同样冻得通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贴满胶带的手绘地图合上。 还要走一段积雪上坡,到海港渔村的尽头就是了。

“他们当初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少年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靴子,“真不舍得你。”说着他便蹲下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少年举起手指闻了闻:比起想象中的露水青草香,以及,这片地方有股马屎臭。 “……看起来离有人烟的地方不远了。” 少年迈开了大步子,他小心翼翼地踩着路边的树根,以更快的步伐朝着泥泞的路走去。

刚没走几分钟,便有马蹄声踢踢踏踏地朝着这边踩过来。少年近乎本能地迅速躲到了顺手摸到的一棵树后。穿着土色厚外套的他就这样和环境融为了一体。

“号外!号外!”,不远处传来了人声,声源掠过少年视线。不一会儿就走远了。

“人马?没看错吧?”,少年又一次悄悄地将头移出庇护的树干后,像远处看去,可是只留下了被淌过的泥泞的路。 但是少年直觉刚才走过去的是一个人马…… “离诺尔贝利不远了应该。”他静静地僵在树后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其他活物或可怕的东西路过之后便继续踏上了路途。

“习惯了伊文贝尔城里的生活,再回到野路就不适应了。哎……” 可是即便是大城市斯图尔特的夜市,少年还是更怀念他在诺尔贝利家的壁炉前睡觉的日子,至少那时候他可以趴在伯爵婆婆的腿上,以宠物猫的姿态休息。 …… 而现在的伊文贝尔,早已没了非人的迹象。一切展现出非智人特征的个体皆有沦为奴隶的风险。当然,这并不是说少年觉得自己的猫生更舒服,他只是想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比如现在,他真的很想变成一只豹子因为这样路赶得更快些,可是身上的行李不准许他这么做。

没人知道伊文贝尔的精灵族的去处。但是比起这件事,少年更想知道的,是关于那个兜售相框的帽子绅士的情报。

他与少年同一天到这个家,然后又坐着和去时候的那趟长相一样的马车回到了城里,自此再也没回去。就连见证这通往精灵世界的最后一道门被烧毁的日子当天也没能戏剧性地看到他。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和暴露诺尔贝利的住所有关的人?少年一直不敢下定论。他只是在意着,就像在意着今天的天气会不会像路过的村庄中正在给小孩子占卜的老太婆的鬼脸那样阴晴莫变一样。

穿过人烟,少年终于来到了他久别的住的最久的家——阿芒丝山崖。山崖面朝大海,仿佛被巨大蜘蛛网遮住的灯塔硬生生地插在了城堡的废墟里。我要找的可不是你啊……少年在心里嘀咕着不耐烦地将眼睛瞥向一边。 “毫无美感。” 顺着山坡,他背着用来装帐篷和行李的睡袋翻过了铁栅栏,径直走向废墟里金闪闪的一个光点。那个光点在灯塔的影子里闪烁着。

是它了。金画框。诺尔贝利家作为伊文贝尔王室的证明,当初被铁魔法保护而免去被政府销毁,如今毅然在廖无人烟处闪烁着的最后一道门。“运气微妙的话搞不好会遇到那个‘猫胡子’呢……”少年想。 不过他今天要找的不是一面之缘的帽子绅士,而是直至今日才被政府勒令禁止说出口的报纸和小说里的人物——司福林伯爵。诺尔贝利家族看门的优秀的剑士。

第三步 20:04 禁足的书房

“号外!号外!”

人群中,报童将手中的报纸纷纷递了出去。 报童仿佛看漏了什么似的,突然探起身子寻找。他方才好像错过了一个如暖阳一般的红唇的微笑,又或者,他刚丢了份报纸。是的,他印象中,刚才有位黑色毛衣的女人,可能顺走了报纸,却没给钱。但是,当他再低头,却发现裤兜里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棒棒糖,而且,还是他上次想偷走的那个口味。

说起这位黑毛衣女人——这里没什么人见过她——或者说整个城市就没什么人真的见过她。但是大家都听说过一个其实和她有关的都市传说: 坐落在首都斯图尔特的集密斯港湾的对面——一个以“雾岛”命名的海域——有时候会出现一片狭长的烟斗形海峡。 传说…… 那片海峡里住满了来自冥界的人,还挤满了他们开的店。其中有一家书店最为出名。因为只要你想要,不管什么样的书,抑或是故人的经历,都能查找到或买下来。 这神秘的传说便因此成为了中学生嘴里用来形容“难得至宝”时候的话——仿佛梦里去了趟雾岛。

自从听说暗潮的人在密谋反抗政府后,政府便将一切和精灵有关的人名按照血脉顺序逐年禁言了。最后一个是诺尔贝利家。发现这个不起眼的家族,根据报纸上的描述,似乎是因为一句示威牌上的一句话……

暗潮的游行示威里用的最久,出现最多的,是诺尔贝利家一名人称司福林伯爵,他的一句名言。那句话,谣传是他在上个世纪的某日,和现役政府对峙时候说的。他说:我自由存在,且无需理由。

不过现在而言,就连这句话也听起来仿佛大街上随便发的邪教传单一般了。唯有游行的人们坚毅的眼神,让人觉得这仿佛是有渊源的。

到底是谁向新政府出卖了精灵最后的栖息之处?难道是这坚毅的眼神吗?

不得不说,政府真的要想抹杀掉那些神秘的存在实属容易:在教育和篡改报纸上下功夫不足为奇。关键是那些都市传说本身就善于魔化自己,一传十十传百后已经信息失真了。真就因为如此?

“关键还是那几场夜战打得太成功了吧?”女人一边想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一边扫过报纸,饶有趣味地看着“被死掉”的人们被现役政府改成什么样子或消去的程度和角度。

她仿佛并不感到寒颤——作为本应一起被消去的人。因为她根本早在那场战争之前就一直隐藏自己,隐藏得除了个别精灵,谁都不认识她。话又说回来,她恐怕是个人类……大概也许。加上这点,那就对这个国家更没什么威胁了。

到了。女人走进一家正在被拆迁的街边书店。

“报纸你也看了,喏。你手上的。你知道踏进这家书店是违法的吗?” 拆迁工仿佛动用着巨大的权力,又用仿佛小孩子嘲笑另一个孩子无知的眼神看着女人。

“你身后那个包,方便给我一下吗?我昨天来这里把它落在那里了。”黑毛衣女人略微踱步,眼神着急又略带游离地看着拆迁工。 “哈?”拆迁工诧异着将信将疑地转身去翻那个旧红色的包,一边查看里面有没有违禁的书——实际上包里基本是空的,只有一个钱包和水壶还有一把折叠阳伞。 看起来普通得就像是落在那里的……其他拆迁工人依旧忙碌着。 这个包工头走出门,拎着包,却发现眼前那个女人不见了。地上留下了一张信纸,上面写着:“拜托把它寄到这个地址,我要赶不上班车了实在抱歉!”

今什么鬼日子?包工头想着,将包扔在了地上的信纸上。 “得寸进尺。”他嘟囔着走进了破书店,“你们搜索下这附近有没有混进来的一个黑毛衣的女的?” 其他工人疑惑地看着他,他们细碎地交头接耳起来。 “你刚才出去见到人啦?”,“没啊。”…… “你们有没有看这里有什么学生落下的东西?尤其莫坦克那帮捣乱小屁孩的。” “没……没有,这里刚才看了下除了书应该都没了。” “我这边也是!”其中一个工人甚至模仿学生的模样举起手臂。 “啧!”包工头捏着下巴思索着晃着肩膀转身走去门口,包和信都不见了。 “见鬼!”

第四步 18:30 通道

于莫坦科魔法学院。

“通往隐蔽的国度的方法其实有很多种。”紫发的齐帘少女端着魔法书样式的手帐念到: “第一种,是从莫坦克学院的地下隧道刷学生卡申请火车。 第二种是找到时空任意门的地图,然后使用魔法进入。 第三种是,创造任意门。”

亚麻金羊毛卷的少女坐在课桌的另一边托腮看着她,“我说黛静,你有没有想过亲自去找一找雾岛?”,她停顿片刻,换了个胳膊托着脑袋继续说,“不过话说回来格雷请假请得也太长了吧……他都快半学期不在了老师也不管,那我们是不是出去溜达一圈也不会被管?”

羊毛卷端详着对面的少女——这位少女故意清了下嗓子说道,“雪,我觉得我们……不如直接去问问雾岛的主人怎么样?”

“你又来了。你真的相信雾岛的存在吗?不不,我是说,你真的?有去雾岛的能力?” 名叫雪的少女蹂躏着自己的麻花辫,用她水色的异于常人的大眼睛瞪着眼前被吓的不知所措的朋友。

雪若有所思地说:“就着最近局势混乱,街道的吵闹程度,没什么人会注意两个学生。而且你也预习了课本了。我们不如去找一找啊?上次大家就没找到……说不定它认人呢?”

“我可不敢当,我就碰巧去的……但是那个任意门早就不在了啊,你忘了我家被拆了嘛……”黛静把头扭到一旁连连摆手。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雪赶忙说道。

“说起来,你来学校之前真的是被那个传说中的私塾老伯伯捡回来的?”雪突然够这桌子凑到黛静耳边,用蚊子音儿问道,“老伯伯的储藏室里那个金鱼缸还在吗?”

黛静用同样的音量,压低嗓子说道,“在,我藏在你床底下了。”

雪一巴掌拍在了黛静肩膀上,哭笑不得。“哎我说!”,雪压低了嗓子说道:“这次我们带着那个鱼缸悄悄绕过教堂,走跳蚤市场外的小灌木丛去海港吧?”

“为什么要选那个艰辛的一条路?”黛静狐疑的眼神看着雪,“啊,莫非?不过确实如果你非要带着我贵重的宝贝的话……我们还是绕过审查队和老师的目光比较保险的样子。”

“晚上9点妖精树下见?”

“好!”

“好想再见一次那个店长大人啊!她好美。”黛静嘀咕着伸着懒腰转身盯着黑板开始了她的学习。雪却看着黛静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是何等人许啊……感觉当初把她的都市传说发论坛是个败笔了。没想到消息溜得这么快。万一她真的是和过去的世界有着什么联系的话……暴露不就坏了。学校难得给我们机会偷偷学这些。”

在雪残存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她坐在壁炉前和外婆夜谈时,外婆曾说过:斯图尔特对应古精灵语的俚语是紫雾都 。当雾气特别大的时候人们就会把家里的玻璃容器拿出来,用水魔法将雾气凝固到容器中,这样四周就会再次变得清晰干燥。那种容器,一般会固定使用几个。到了死人回魂之日的时候,比往常要浓厚的雾气就会一整天都笼罩着整个城市。这时候想念过世家人的人们就会端着被施了特定魔法的玻璃容器,一般是去世者的遗物,端着它站在家门口,灵魂就会闻着魔法和记忆流进容器中,然后家人们就可以短暂地团圆了。可是随着伊文贝尔王室的衰弱,新政府制定了一系列防雾措施,现在就连外婆手边也找不到残留着当年魔法的容器了。如果那个鱼缸真的是谁的灵魂栖息之地的话……

放学后,少女二人没有回宿舍。她们各自换了便装,披着校服斗篷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学校偏门的妖精树下,在月光被云遮住的那一刻一起翻栅栏离开了学校……

“任意门其实也分两种,一种是地图上的被镶嵌在时空中的任何人都无法搬动的存在,另一种就是信物了。格雷偷走了地图。好在你手里还有着信物。”雪紧紧握着黛静的手说,“你我都是不知自己身世之人,这世上迷还多得很。在你魔法还没学扎实的前提下,一定要好好握住我的手!”

虽然黛静其实不太懂为何雪会如此认真,然而她内心仿佛有什么苏醒了,那个声音呼唤着她,告诫着她这次旅途意义绝非往日的课间探奇。那感觉如雾岛书店的那个梦里的店主送她的话一般。她说: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襁褓,去更大的世界寻找自己存在的真正意义。

穿过故园的画框

序言 过客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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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壁炉总能在凛冬令倍感寒冷之人心生向往……

“你骑过马吗?”浑浊的喉咙带着天然的颤音。那余音随着和善的目光低低垂下,落在了一头被巧手盘好的乌发上。少女用手指戳着嘴唇,轻轻歪着头。她精神的黑瞳中,仿佛滑落了无数的记忆的光芒——在此世存在过的,或是来自远方的幻想。

“嗯……骑过吧?趴在马背上抬不起身子的那种。”少女说着,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贴到椅背上。随着那银铃般的笑声,椅子的前腿也离开了地面。

“呵呵呵我不太会骑马。我可羡慕那些起的身子板直的人!”椅子腿与赤裸的后脚跟轻轻地扎进丝绒地毯。洁白的裙摆顺着座椅滑落。“就是……”,爱丽丝反跨着椅子,挺直了腰用手比划起来,手里攥着不存在的缰绳。

“比如祖父您那样。”她说。

“哈哈哈哈……”祖父稍微调整了下坐姿。“那只是平时摆摆样子。”他弯过腰探出了被胡子围满的圆脸盘——爱丽丝则用身子顶着椅背移到她和蔼的祖父面前,仰起头用如黑曜石一般的水灵的大眼看着祖父。

老诺尔贝利用讲睡前故事一般的口吻说道,“真骑快咯……”说着便举起爱丽丝将她抱进怀里。承载着爱丽丝与她祖父两人的重量,沙发摇椅顺势便向后重重倾了过去。

“……身子是要跟着马走的。你说是不是啊?佐恩?”

壁炉的火光将摇椅变成巨怪映在墙上,那巨怪吞掉的半面雕花墙壁里,一副洁白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时而闪闪发光的玻璃器皿。若不是老诺尔贝利这满带关怀的眼神——顺着那橄榄绿钻石一般的双眸,一个身着黑衣的童仆机敏地停下了手里的活。灰蓝色刘海遮住了他整半面脸。面色雪白的童仆扬了下他秀气的眉梢。他看向了老诺尔贝利。他们并没有对上视线。名叫佐恩的童仆很认真地把目光放在了椅背上:余光可以看到爱丽丝古灵精怪的鬼脸和老诺尔贝利的胡子。仿佛担心会被老诺尔贝利温厚的关切感灼伤一般,佐恩用他那拿着白毛巾的手轻轻扶了下衣领。“嗯。”轻微扭过头,他以刚刚好的音量回应了朗姆酒味的提问。

站在摇椅斜后方的佐恩温和地看着仰着短粗的脖子的老诺尔贝利那几乎是倒着的脸庞……并朝探过头的爱丽丝轻轻地提了下嘴角——只是那么一瞬间,少年又继续擦拭起手里的花瓶。花瓶里插满的灰白色蔷薇将少年的脸衬得泛红。

“下次我可以骑一下豹子吗?”爱丽丝笑着单膝磕着沙发摇椅的扶手,试图离开诺尔贝利祖父的大腿。少年将一尘不染的花瓶轻轻放在了方茶几稍远的桌角上,拿起喷壶均匀地喷了每一朵花。当最后一片花瓣附上水雾时,老诺尔贝利那轻微伏起的鼾声也突然断掉了。“哦哦!”他斜着身子朝后方看去——只见爱丽丝挺拔的身子已然完成了着陆,并贴在了看起来比她年长三岁的佐恩身上。“再让我摸摸你毛茸茸的耳朵吧!大猫猫!”少年愈发不好意思起来,却也没躲开。

爱丽丝的双手从少年的脸上移开的时候,那原本是人类的耳朵已经被一对毛茸茸的大猫耳取代了。

“佐恩啊——作为一只豹子,奔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呀?”

少女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脑际,少年猛地睁开双眼。“啊……”他差点喊出了声,并下意识确认了下自己的耳朵。

“格雷?”坐在少年身旁,和他一样穿着破布的壮汉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没事……只是梦见爱丽丝小姐了。”少年若无其事地说道。

马车上彻夜清醒的格雷罕见地在对话途中昏睡了。虽然对他来说这睡眠质量一点也没有看上去的好。壮汉司福林伯爵似乎也为此事感到了一丝惊讶。他叹了口气,用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少年的后背。“你也辛苦了啊。”而还没缓过来神的少年只是摇了摇头,并将身子再次对向司福林伯爵。格雷轻微点头,用手示意对方继续方才的话题。

“……虽然这么说不对,但是我想她能在这之前去世,真是挺好的一件事。”司福林伯爵说罢,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少年不想再提爱丽丝小姐,也不再继续关于某件事的话题,他轻轻地附和着叹了口气便转回身继续发呆。马车一颠一颠地摇晃着。他眯着眼睛沐浴着寒风,他低头看向眼皮下的雪地——那装人的箱子所留下的轮子印。“我们会去哪儿?”他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

“去北方。”司福林伯爵肯定地说道,“也是个只有‘人类’的地方。”

鲜血侵染的故园已经很久无人问津了。悲伤就是悲伤,失去就是失去。徒留在那里已无意义。无法堂堂正正地做一名受害者,亦无法被一视同仁地对待。起而谋反却是新一轮厮杀的开始……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梦中变成变身大猫的少年回忆起他前生的妻子,那个有着和爱丽丝同样的黑色长卷发的“异邦人”,是怎样被黑色的雾气吞并成非人……自己又是如何成为今天这副长不大的模样。

对于诺尔贝利家族,少年终究只是个过客。而对于这位长命少年,诺尔贝利的兴衰,或许也只能是他那冗长的梦中……一段微不足道的小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