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rnstunde:在世的陌生化体验

今天看的这期嘉宾是Ferdinand von Schirach,前刑辩律师,如今是德国畅销罪案小说家,访谈发散得比较多,我记录了以下三点:他怎么看待犯罪、个体无法逃避的孤独境遇与现代刑法体系的问题。

  1. 关于犯罪。Von Schirach认为无论一个人平时如何,其都有犯罪的可能。犯罪者中的精神病患者是极少数,我们却常常聚焦于这些少数案例,忽略了大多数犯罪的逻辑。很多犯罪是机械论产物,有些体面人士似乎是因为被骂或只是遭遇了轻蔑的一瞥就犯罪了,看上去是激情犯,而这种犯罪欲望也许是数十年间不断通过机械的重复最后在一个点上引爆的。 这里讲到了九十年代的Mischa Ebner案,一个事业有成的瑞士运动员,生活中的好好先生,有感情稳定的女友,但他却常于深夜找落单的年轻女性对她们施加暴力行为,甚至捅死了一个女孩。经鉴定,他没有精神疾病,也不想报复谁,只是单纯喜欢这样做。 此案被改编成了电影,主持人说很多人觉得Ebner值得同情,因为他在被领养前的童年时期非常孤独,更是目睹了哥哥的自杀,也许正是这种长期的孤独使他后来犯下重罪。

  2. 接下来谈到了孤独(Einsamkeit),也是我觉得最精彩的一段。Von Schirach说,为什么孤独就要被同情?这是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的命运,如果以此为由同情Ebner,只能说现代人未免轻视了孤独。即使我们和朋友见面,参加聚会,到人群中去,但孤独仍如影随形。孤独不在千里之外的无人岛上,孤独就在现代都市之中。 哲学家Odo Marquard说:“孤独并不可怕,不会和孤独相处才可怕。我们完全可以学会利用孤独去从事积极的生产。”然而Von Schirach也反对这种“要积极利用孤独”的说法,他举了个例子:人们第一次感冒时,会觉得很难受,而且不知道这种症状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如果去看医生,医生会告诉你这是感冒,过几天就会好了,然后人就可以继续好好生活。孤独也是这样的东西,我们要做的只是忍耐/接受孤独感和陌生感,然后好好生活。就像里尔克说的,Wer spricht von Siegen?Überstehen ist alles. 有谁在谈论胜利呢?忍耐就是一切。

  3. 最后讲到现代刑法体系。现代和中世纪不同,如果一个人偷了东西,按中世纪的行为刑法(Tatstrafrecht),对应的此人就会被砍掉双手或施加别的什么确定的刑罚。而如今人们会问,此人为什么偷东西?也就是说我们开始考虑动机了,关注责任(Schuld)的多少。但无论量刑空间有多大,法官始终要做出确定的判决。Von Schirach怀念这种确定性,因为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妥协与不确定,而法院/司法程序则与此不同,那是一种澄明确定的秩序。但同时他也反思到这种确定性的虚假,刑事程序中,法官似乎总能有逻辑地阐释犯罪的发生,但这种信念是错误的,即“我们有理由相信,每个犯罪行为背后都有完整的逻辑并且可以为人所理解”。